春去秋來, 又是一年的大風從山北的黃土坡上刮過。一年又一年, 時間總是那麽快就從指間溜過, 眨眼間, 陳東等人都已經是不惑之年了。

藥廠的生產依舊正常運作, 陳東忙碌的醫藥研究生涯卻被暫時中止。原因很簡單，他的研究室得跟著制藥廠總廠搬遷到南方的海城。從一個泥草房子發展到現在如今這種程度很被人看好。但近些年來，制藥總廠和陳東的研究工作受困於山北地區的地理環境、交通經濟等問題, 開展得並不順利。因為交通運輸問題，很多大型精密儀器設備從沿海地區很難運輸到內陸地區山北。即使可以運輸, 也得花費不少的人力物力。

在考慮到政治經濟等多種因素之後, 領導層商討決定將藥廠總廠遷移至在全國經濟排名前列的城市, 海城。陳東這個掛名總廠長以及其他研究人員都得跟著一起前往海城。

陳東沒想到, 他在山北地區生活了都已經近二十年了，竟然還會回到海城那個曾經的傷心地。

“廠長, 實驗室裏的資料都已經收拾齊備運上車子了，等過會兒吃完午飯, 我們就得……”

“我知道，小張, 等到了海城, 還得麻煩你繼續照顧了！”陳東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裏說道。

小張忙惶恐道：“廠長, 您說的這是什麽話, 我都跟在您身邊這麽多年了，這是應該的！就是…….這一走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時間回來看看，真是舍不得這裏…….”

兩人正說著話, 陳香這時走了過來。

“哥，午飯我和嫂子已經準備好了，可豐盛了！我們快去吃飯吧！”

木制大圓桌上擺放著豐盛的菜品，都是山北地區的特色飯菜。陳香一邊給在座的眾人面前的空碗裏倒著米酒，一邊說道：“大哥、大嫂、還有二哥，我知道你們都不是喝酒的人，這是我從老鄉哪那兒買的米酒，不醉人，大家就喝一碗，我和順子兩人在這兒先幹了！”

說著，順子、陳香兩人便站起了身子大口地喝著碗裏的米酒。

“小妹，少喝點，都自家人，用不著客氣。”陳升嘆著氣說道。

“是啊，順子，你也少喝點，你們兩也都是從不沾酒的人。以後阿香就拜托你照顧了，我和你大哥還有阿升我們三個今天就得走了，你和阿香兩個都好好的，不要讓我們擔心……”大春也跟著勸說道。

“大嫂，我……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，這麽多年了，你對我哥的照顧大家都看在眼裏。我大哥要是有什麽做的不好，他這人你也知道，就是個工作狂，你平時多擔待點。還有到了海城後，你自己也要多保重，咱們女人上了年久可得好好註意自己的身體。我大哥這老公做得整天忙著實驗不著家的，就在掙錢方面還是可以。你別舍不得替他省錢，你多花點多給自己買些好得也對自己好些。”

陳香的話讓王大春心裏一暖，笑著說道：“阿香，謝謝你！還有你別就埋汰你大哥了，他什麽樣的人我能不知道。你大哥對我很好的，你放心，我會監督好他一日三餐的，好好照顧他身體的。就是在這裏生活了這麽多年，這就要離開了，這心裏有些就不得勁！”

飯桌上彌漫著一股離別的愁緒，陳東開口說道：“順子、阿香，你們兩個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回海城嗎？現在如果你們後悔的話，還來得及，我可以……”

“大哥，這個其實我和順子都已經商量了很久。海城雖好，可是這麽多年了，我和順子還有我們的孩子都已經駐紮在了這片土地上，我們可以走，可是孩子們，怎麽辦！他們從小就在這裏長大……”陳香一邊說著一邊回望著順子。

順子跟著說道：“是啊，東子，我和阿香既然決定了留在這兒，就不會後悔。不說孩子了，就說現在這藥廠我也舍不得啊！。所謂總廠其實不過現如今不過是個名頭，你在哪兒，研究室在哪兒，這名頭就在哪兒。總廠是搬遷了，可這裏的生產還是得繼續啊，這裏曾經是我們山北藥廠最早開始的地方，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以後就這麽沒落下去啊，我在這兒盯著生產和藥物技術方面的事兒，也總歸讓人放心一些。”

“好了，大哥，咱不說這些了，趕緊吃菜，咱這山北的燒羊肉可是一絕了！對了，大哥，你們到了海城後，記得…….幫我給大姐她……她……就說小妹對不起她不能去看她！其實，我害怕回海城，大哥，我一想到大姐她就是在海城…….我就難過得要命，這麽多年了，我……我現在都忘不了那個時候我們扔下大姐一個人從海城逃走，我……”

斷斷續續梗咽著說著話，陳香整個人都難受得要命，以前大姐走了，現在又要和大哥二哥分開……

“小妹，你說得不都知道，我這次回海城也是想看看大妹。這麽些年了，也不知道濟世堂又怎麽樣了！”陳東壓抑下心裏眾多的苦味說道。

良久，陳香抹著眼角的淚，才擠著笑說道：“瞧我，又說傷心事兒了，這時間也不早了，我們說點開心的。大哥大嫂還有二哥，到了那兒你們可以一定及得給我們寫信，我會想你們的，你們要是忘記了，我說不定就拎著包袱跑去海城找你們問罪！”

“都做孩子都那麽大了，還這樣耍小脾氣，順子，你可得好好管教我這個小妹！”陳升對著陳香打趣道。

“哼，二哥，還說我，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，連個伴都沒有！大哥，大嫂等以後到了海城，你們可得好好關心二哥。”

這一餐飯，這一場離別的傷感，在陳香和陳升兄妹倆的打趣中消散了不少。

中午12點，汽車準時到來。陳東坐在車上看著一旁的王大春說道：“大春，就要回海城了，你……如果你不喜歡的話，我可以像上級申請去海城的鄰城金城居住，反正又司機接送，兩城市離得很近，過大橋就可以了……”

也就是在昨天晚上，妻子做惡嘴裏喃喃自語說個不停，還冒出了一身冷汗。陳東這才發現原來大春對於回海城心裏是有抵觸的。陳東很能理解妻子，畢竟那曾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候。因此，他才會和王大春說這些話。

看著最後欲言又止的陳東，王大春噗嗤一笑道：“東子，這麽多年了，你還是這樣，真好！” 說著，王大春輕輕地將頭靠在了陳東的肩上。

陳東楞了楞，只聽見王大春繼續笑著說道：“我知道你想說什麽，海城那個地方對我來說只是噩夢而已，還不算什麽！只要有你在，我哪裏都能去！雖然那裏有我曾經痛苦的回憶，但是我也有曾經快樂的時光。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最愛趴在墻上偷偷看你和你弟弟妹妹學習，我還記得我和妹妹們一起在院子裏補衣服做飯時的樣子……更重要的是，我現在有了你，曾經的那些痛苦都已經不算什麽了！”

說到這兒，王大春頓了頓，附在陳東的耳邊，小聲道：“東子，我知道你或許依然不愛我，但我還是要謝謝你的陪伴，這些年我真的過得很開心。我這輩最正確的選擇就是當年和你結婚，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。”

大概是上了年紀，陳東總感覺像他們這樣的年齡，都已經四十多了，再說些情情愛愛的，很是讓人別扭。陳東有些渾身不自在的望著窗外說道：“你沒事兒就好，那先住海城，不行再想辦法…….嗯……其實……應該是我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才是！”

海城，即使經歷了多年的戰爭和炮火，但依舊還是比很多其實國內城市要繁華很多。

陳東一到海城，就去了濟世堂藥鋪，到了那裏才知道，藥鋪被炸毀，已是一片廢墟，後來國家便在這個地址是重建了藥鋪，成了國營藥店。

對此，陳東並不感到可惜，山北制藥廠生產的的傷藥、麻醉藥藥名上都加上了濟世堂的前綴。事實上，憑著這兩大藥物，即使沒有了濟世堂這個藥店，濟世堂這個招牌在醫藥行業裏依然很是響亮。對於陳東來說，這就夠了。

再之後，陳東猶豫了好久，去了一直想去卻不敢去的大妹被槍殺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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